距離“神六”發(fā)射的日子越來越近，外界猜測航天員聶海勝這次可能“飛天”的報道也越來越頻繁。然而，就在聶海勝為祖國的神圣事業(yè)全力沖刺的時候，很少有人能夠想到，他的母親卻正癱瘓在老家的病床上。由于腦血管破裂，她已經(jīng)失去說話的能力，一切的表達都惟有依靠喉管的振動。
這些天，也許是明白那個莊嚴時刻意味著什么，她對千里之外兒子的思念愈加強烈，經(jīng)常從喉嚨深處發(fā)出長時間的呼聲。夜深時，聲音在寧靜的村莊里傳得老遠……
10月，晨報記者走進聶海勝老家，探望聶母，傾聽聶海勝的胞弟含淚講述英雄背后忠孝難兩全的感人故事。
直到“神五”發(fā)射，家人才知他身份
聶海勝的老家在湖北省棗陽市楊鎮(zhèn)聶莊村，家中一共有8個兄弟姐妹。他父親早在他十多歲時就去世了，最大的姐姐也在20多年前去世。目前有兩個姐姐在新疆工作，三個姐姐仍舊留在貧困的老家。在農(nóng)村人的觀念中，“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因此照顧癱瘓母親的擔子自然而然落在了兩個兒子身上。而為了讓哥哥聶海勝能夠全身心地為國盡忠，家中的小弟聶新勝主動攬過了這副重擔。今年28歲的聶新勝長得和他哥哥一樣帥氣，但由于老母的病情，他至今還沒有找到對象。
“神五”成功發(fā)射后，聶海勝作為候選航天員之一也得以公開亮相。而在此之前，甚至連聶家人都不知道聶海勝是航天員。聶新勝回憶說，“神五”升空的那段時間，遠在廣東打工的他也是通過電視直播畫面才第一次知道了哥哥的真實身份。當時，聶新勝還對一起看直播的工友說：“電視里的聶海勝是我親哥哥�！钡珟缀跛腥硕颊J為他是在吹牛。
心中最牽掛的是母親
聶海勝真實身份的“暴露”不啻在家鄉(xiāng)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彈。對于縣級規(guī)模的棗陽市，對于人年均收入才2000元的楊鎮(zhèn)來說，這塊土地上能孕育一位飛天英雄，實在是一則天大的新聞。聶海勝的榮耀博得了鄉(xiāng)親們的欣羨甚至欽佩的目光，但鄉(xiāng)親們卻不了解，原本患有高血壓的聶母因腦血管破裂已失去了說話能力，忠孝難兩全的聶海勝只能把照顧母親的責任交付給弟弟。
地處鄂西北的聶莊緊靠河南，那里的民居大部分都是用泥塊壘成的。遇上雨季，壘得不夠結(jié)實的房子就會倒塌。從楊鎮(zhèn)到棗陽以前必須要經(jīng)過一條11公里長的泥濘的土路。據(jù)當?shù)氐墓财囁緳C介紹，這條路在兩個月前已修成柏油路，如果換在以前，汽車在這條泥濘的鄉(xiāng)村小道上行駛，會把乘客顛得暈頭轉(zhuǎn)向。聶新勝說，母親在病發(fā)送進棗陽市醫(yī)院時，可能是這兩條顛簸的小路加重了病情。
老母尚未癱瘓之前，聶海勝曾經(jīng)把她和弟弟分別接到北京來住過一段時間，因為備戰(zhàn)“神六”發(fā)射，抽不開身的他不得已讓74歲的母親返回老家居住。據(jù)聶新勝說，去年8月建軍節(jié)聶海勝回老家探親的時候并沒有向當?shù)卣岢鋈魏握疹櫵赣H的特殊要求。村民們也都清楚地記得，聶海勝非常樸素，打扮得跟當?shù)剞r(nóng)民沒什么區(qū)別，雖然身后跟著警衛(wèi)人員，但是鄉(xiāng)親們沒有一下子認出他來。在經(jīng)由泥濘的土路去往父親墳前祭拜的整個過程中，聶海勝一直穿著一雙解放鞋。
聶海勝壓根沒有想到，去年他離開老家才兩個多月，母親的健康狀況就急轉(zhuǎn)直下。在接到母親病危的電話后，他火速趕往老家。當?shù)蒯t(yī)院正全力組織搶救，切開了老人的氣管輸氧，并開顱清理瘀血。最后，母親的生命雖然保住了，但人卻癱瘓在床不能說話。3天后，眼看母親已基本脫離危險，聶海勝忍著強烈的悲痛和巨大的不安，狠狠心又匆忙趕回部隊。這次，他還是沒有向當?shù)卣_口，自己掏出了醫(yī)藥費。聶新勝當時在新疆打工，聽到消息趕回來時，哥哥聶海勝已經(jīng)走了。
心中最愧對的是弟弟
“我們這里哪個不知道聶海勝呀，特別是報上最近說，他好像要成為‘神六’航天員了。”在棗陽市，從出租司機、賓館服務(wù)員到賣面條的小老板都曉得30公里外的楊鎮(zhèn)聶莊村出了一名了不起的航天飛行員聶海勝，他們談?wù)撈鹇櫤贂r不僅帶著驕傲，那神情中也有著一種羨慕。不過，大多數(shù)人并不能體會聶海勝內(nèi)心對家庭的歉疚以及弟弟聶新勝所承擔的種種不易。
當?shù)卣ツ晏媛櫦以阪?zhèn)上蓋了一棟兩層小樓，把聶家母子倆從聶莊接到鎮(zhèn)上，便于聶母養(yǎng)病。說是小樓，其實面積并不大，底層是會客廳，樓上是二室一廳居室，加起來總共才30平米左右大小。
聶母躺在有四個滾輪的特制病床上，這是聶海勝出了2000多元錢，委托弟弟專門為母親買的。
記者進門后聶新勝趕緊倒茶遞煙。記者發(fā)現(xiàn)他遞過來的煙是當?shù)劓?zhèn)上最好的一個牌子，10元一包，他說這是專門為客人準備的。因為脫不開身外出打工，現(xiàn)在基本上都是靠哥哥聶海勝寄來的錢維持母子倆日常生活開銷，所以自己能節(jié)約就盡量節(jié)約。
那天，正是中午時分，聶新勝把一碗已經(jīng)熬得看不見米粒的稀飯端到母親床前，自己先嘗了一口試試溫度，然后用調(diào)羹小心翼翼地喂給母親，他一邊喂，一邊還像哄小孩一般，掛著笑臉同母親輕聲說話。老母親從喉嚨里發(fā)出只有聶新勝聽得懂的呼聲，時而像喃喃絮語，時而又像在長嘆。聶新勝說，其實老人神志很清醒，事情都明白，唯獨就是不能說話。有一天，他開玩笑說要外出打工去，他母親眼淚就下來了；又說去找哥哥，他母親就立刻破涕為笑。有人來時，只要一提起聶海勝的名字，老人就會激動不已，喉間發(fā)出的聲音也飽含了自豪。
記者在小鎮(zhèn)上給老人買了一些算不上很好的營養(yǎng)品，聶新勝堅辭不受。他說哥哥提醒過他，千萬不要收人家的東西。
這幾天，記者好幾次傍晚時分來到聶家，都碰到聶新勝在喂母親吃飯。雖然通常只是稀飯，但稀飯中蔬菜的品種卻在不斷變化。聶新勝說，農(nóng)村人對吃不講究，不過他希望盡最大的努力照顧好母親，替遠在千里之外的哥哥盡一份孝心。
“俗話說，久病無孝子，一年來你一個大男人整天待在家里，每天如此細致入微地照顧母親，難道不會覺得身心俱疲？為什么不把你母親送到專門護理的地方，讓別人幫忙呢？”記者問。不曾想這個問題觸到了聶新勝心頭最柔軟的部分，至少有3次，他的眼淚隨著回憶悄然流淌。
“父親死得早，家里非常貧困，哥哥到棗陽上中學(xué)，為了省錢，四十里路都是走去的，所以每個月只能回家一次。如今哥哥好不容易有出息了，母親卻臥病不起，她幾乎沒有享過什么福��！”說著說著，聶新勝眼圈開始紅了：“大哥已經(jīng)兩個多月沒往家打長途電話詢問老母病情了，我知道他肯定很忙。我現(xiàn)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好好照顧母親，不管哥哥最后是否能夠上天，我在家必須替哥哥解除后顧之憂，讓他更好地為國爭光。”
“哥哥的月收入約7000元，在北京也不算太富裕，況且他們家還有一個正在讀書的女兒�，F(xiàn)在除了母親的醫(yī)藥費外，還寄給我一大筆錢，讓我在家好好照顧老母。母親患病后，幾個姐姐每家都湊了2000元錢送來，農(nóng)村很貧困，所以哥哥堅持讓我不能收，所有的經(jīng)濟負擔由他一人來扛，而且不能給政府添麻煩�！甭櫺聞僬f到此，再一次落淚。
“我今年28歲，在我們農(nóng)村，這個年齡還沒有娶媳婦絕對屬于晚婚了。但是我不能娶，我娶了媳婦后肯定會分心，這會讓哥哥擔心我能否把老母親照顧好。而且，如果現(xiàn)在去談對象，肯定會引起老母親情緒波動，她這個病最經(jīng)不起折騰，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我怎么向大哥交待？”記者注意到，聶新勝又有些哽咽了。
一天夜里，聶新勝執(zhí)意留記者吃晚飯，外出買菜時，聶新勝搶付了30元菜金后，給自己買了一瓶僅4元錢的白酒。鎮(zhèn)上人說，這種酒很劣質(zhì)，他們一般都不喝。聶新勝說，哥哥給他寄了很多錢，但他不能亂花。他懂得自己的責任，他更明白哥哥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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